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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逾千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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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逾千金

對普通人來說, 鮫人和修相者都不是好的來訪者,當然,在想要研究鮫人的七步殺看來, 鮫人來客或許會有價值一些。

顧半緣滿面急色,當即朝著相知槐所指的方向尋去:“你們留在這裏看著星河, 我過去看看七步殺前輩在不在。”

“等等,我們一起去。”相知槐背起攬星河,言簡意賅道,“那個修相者的品階很高, 不是你能夠對付的。”

如果修相者是沖著七步殺來的, 那顧半緣去了也是送菜。

雖然相知槐說得很委婉, 但顧半緣還是凝滯了幾秒,心底生出些許無力感,在不動天上走了一遭, 見識過攬星河和魔王的一戰, 他都要忘記了自己不過才五品境界。

“走吧。”

相知槐率先上山,書墨拍拍顧半緣的手臂:“別多想。”

顧半緣苦笑一聲:“唉, 我現在都淪落到要你來提醒了。”

“……我怎麽了,有我提醒你就偷著樂吧。”書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, 用行動表達了對顧半緣這話的不滿, “要不是無塵不在, 我才懶得做這種事。”

“唔?”

這跟無塵有什麽關系?

“你沒有發現嗎,你和無塵總是針鋒相對,人家都說佛道百年前是一家, 你倆就跟百年前是冤家似的, 什麽破事都能吵上兩句。”

書墨哼了聲,小聲嘀咕:“攬星河和槐槐關系好, 你和無塵關系好,合著就我一個多餘的。”

顧半緣沒聽清楚他在嘟噥什麽,剛想追問,書墨就朝著相知槐跑過去了:“快點,要是去晚了,就只能給那老毒物收屍了。”

明明連雪山上的情況如何還不知道,書墨說起“收屍”二字,顧半緣下意識緊張起來,好似七步殺的情況已經危及生命。

在書墨算無遺策的技能加持下,他們現在聽書墨說話都像是在聆聽預言。

相知槐的速度很快,好在他背著攬星河有所收斂,顧半緣和書墨勉強能夠追上他:“到了嗎?”

“在前面。”相知槐停下腳步,神色微妙。

見他停下來,書墨不解地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那個鮫人……”

相知槐不知道該怎麽說,身為鮫人,他接受了隕星樹的祝福,能夠感知到鮫人血脈的氣息。在藥殺谷裏的時候,他感覺到了鮫人的氣息,只不過氣息有些駁雜,當時他以為是距離過遠導致的,但靠近了之後才發現,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。

“鮫人怎麽了?”

“不太正常,感覺不像是真正的鮫人。”

除此之外,還有一件更令相知槐在意的事情。

那股鮫人的血脈氣息給他一種熟悉感,熟悉到……就像是他的血脈。且不說他滿心滿眼裏只有攬星河,從未與外人親近過,這般真實的血脈氣息,就算是子嗣也無法全部遺傳。

相知槐百思不得其解,將攬星河放下:“那修相者境界頗高,你們留在這裏保護阿黎,我去將七步殺帶回來。”

顧半緣和書墨面面相覷,答應下來,在相知槐離開的時候,顧半緣突然攔住他,猶豫了一下,囑咐道:“小心行事,不要受傷。”

相知槐楞了下,顧半緣有點難為情,朝攬星河努努嘴:“你可是他的心上人,要是你受傷了,他醒過來肯定要和我們置氣。”
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相知槐倉皇應了句,又看了攬星河一眼,方才轉身離開。

書墨悶笑:“雖然換了一副模樣,但槐槐還是槐槐,他剛剛耳朵都紅了,看來再過不久就能變回以前的樣子了。”

“但願如此。”顧半緣笑笑,上一次相知槐身死給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遺憾,只希望這一回相知槐能好好的,別再出事。

以前是朋友,現在是朋友+朋友妻,必須得好好保護,不然沒辦法和攬星河交代。

離開的相知槐並不知道朋友對他的關心,他搓了搓耳朵,足尖點地,幾個起落便登上了雪山,遠遠望見對峙的雙方。

修相者,鮫人,外加一個普通人。

在看到那個普通人還活著的時候,相知槐悄悄松了口氣。

“何人躲在暗處?”

話音剛落,暗色的袖箭便迎面飛過來。

相知槐無意躲藏,當即閃身避開,在七步殺面前站定,他瞇起眼打量著氣勢洶洶的修相者,微微仰起頭:“現在離開,我可饒你一命。”

“攬星河?!”

相知槐挑了挑眉,從三人的表情中確認了一件事:這三個人都認識攬星河,並且將他錯認成了攬星河。

他沒有辯解,不僅不為被認錯生氣,心底反而生出一絲隱秘的歡喜,用著同一張臉,就好像他和攬星河合為一體了似的。

相知槐打量著一身黑的修相者:“你可以離開了。”

“奉陛下之名捉拿百花臺掌櫃,還望公子不要阻攔。”

那修相者赫然是雲晟派來的暗夜鴉羽,之前他曾親往負雪城傳達旨意,知道雲晟對攬星河一行人頗為看重,最近又聽說了祭神殿發生的事情,因而特地告知了身份。

“陛下?指的是君書徽還是雲晟?”相知槐的語氣沈了幾分。

他知道星啟和雲合有兩位帝王,如果是雲晟的人,那他可以饒對方一命,但若是君書徽的話……君書徽折辱他的阿姊,這口氣他咽不下去。

暗夜鴉羽神色古怪,眼前的人看臉的確是攬星河無疑,但年紀似乎小一些,智商也低一些:“陛下之名,怎可直呼,公子是不願意讓在下帶走她嗎?”

他指的是藍念北。

相知槐第一時間就註意到了藍念北,那股熟悉的血脈氣息就是從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,方才暗夜鴉羽提到了百花臺掌櫃,相知槐仔細回憶了一下,將顧半緣講過的事情和眼前的藍念北對應上。

“你不能帶走她。”

無論是君書徽還是雲晟,帶走藍念北定然不會善待她。

“她與鮫人一族有緣,我不會將她交給你。”相知槐淡聲道,鮫人的淵源是其一,藍念北與蘭吟關系匪淺,他自然不會將阿姊的人交出去。

聽他這麽說,暗夜鴉羽不再廢話,當即攻過來。

境界差異懸殊,在雲荒大陸上鮮少有敵手的暗夜鴉羽,放在代掌不動天神宮十七載的相知槐眼裏,就不夠看了,他不過三招便將人擒住。

“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。”

懸殊的實力差距令暗夜鴉羽心如死灰,知道今天帶不走藍念北了,他放下手,視死如歸道:“技不如人,甘拜下風。”

空著手回萬域京,也是死路一條,不等相知槐反應,他就將藏在身上的短劍插進了胸膛,當地自絕。

溫熱的血濺在身上,相知槐蹭了蹭臉頰,摸到一點殷紅,他眉目霜冷,不動聲色地按捺住心裏的情緒,轉過身:“你是七步殺?”

七步殺面若金紙,身上倒沒有外傷,想來是方才受了驚嚇。

在相知槐打量他的時候,七步殺也將他打量了個遍:“你不是攬星河,你是誰?”

擁有同一張臉,但終究是不同的兩個人。

相知槐輕嘆一聲:“我自不動天而來,想請你救一個人。”

言罷,不等七步殺說話,相知槐就拎起他,想了想,又朝重傷的藍念北伸出手。藍念北頗為警惕,將劍橫在身前,相知槐神色冷淡,平靜道:“你認識蘭吟嗎?”

藍念北楞住。

面對鮫人,相知槐向來溫和:“她是我的阿姊。”

看著熟悉的臉說出這種令人震驚的話,藍念北一時之間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,但潛意識裏有一道聲音,告訴她面前的人沒有說謊。

相知槐不想浪費時間,向拎七步殺一樣提溜起她,帶著兩人下了山。

見到顧半緣和書墨,七步殺才算活過來:“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?這個和攬星河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誰?發生什麽事了,攬星河呢?你們身後那白頭發的人是誰,長得可真他娘的好看。”

他的問題太多,顧半緣不知從哪一個開始解答,所幸七步殺也不在意答案,好奇地打量著昏迷不醒的攬星河。

“這人長得比蘭吟還好看。”

相知槐思緒微頓,攬星河的真實相貌出眾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,聽到七步殺的話後,他突然想起一些舊事,當年從美人榜上抹掉名字後,攬星河就用術法掩蓋了真容。

他曾問過為什麽,攬星河顧左右而言他,最後也沒有給他答案,反而將他的相貌一並掩蓋了。

前幾天那句“守身如玉”還歷歷在目,相知槐捏了捏耳尖,感覺到了一丁點陳年的愛意,神明的愛深沈內斂,過了這麽多年,他才咂摸出一點意味,令人欲罷不能。

“胡說,娘娘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。”藍念北辯駁道。

幾道視線齊刷刷看向她,藍念北梗著脖子不服輸,較之從前,竟多了幾分人氣。

此時的相知槐自然做不到同她爭辯,若是放到十七年前,他怕是會比藍念北還要過分。

“你能救他嗎?”

攬星河的身份事關重大,相知槐不提,顧半緣和書墨也心照不宣的隱瞞了下來。

七步殺本想拿喬,被攬星河的皮相勾著搭了脈,頓時顧不上其他的事情了:“他這身傷是怎麽回事?”

“與魔族交手留下的。”相知槐語氣嚴肅,“你若是能治好他,讓他盡快醒過來,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榮華富貴,我都可許給你。”

凡人所求,不過財富與權勢。

七步殺輕嗤一聲:“還是以前頂著你這張臉的人順眼些。”

相知槐:“?”

顧半緣扯了扯相知槐的衣袖,將他拉到身後:“前輩,你可有辦法救他?”

“辦法是有,但是嘛……”七步殺朝他身後瞥了眼,不作聲了。

“有話直說便是。”

一聽他有辦法,相知槐就耐不住性子了,左右能救攬星河便好,其他的事都不重要。

七步殺心癢難耐,恨不得現在就將昏迷的攬星河帶回去治療研究,但他按捺住了,眼珠子一轉:“讓我出手救人,很貴的。”

“你要什麽?”

不等七步殺說話,書墨先嚷嚷起來了:“老毒物,有你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嗎?方才要不是槐……他在,我們現在都得給你收屍了,你還想要什麽,你這條命不值診金嗎?”

有相知槐撐腰,書墨的腰桿子硬起來了。

“當初你差點害死攬星河,可別當我們不知道。”

此言一出,四周的氣溫頓時冷了下來。

拿攬星河做實驗一事是真,七步殺心裏發虛,擡眼對上相知槐冷若冰霜的臉,好像攬星河來找他報仇了似的,頓時更沒底氣了。

“反正到最後我治好了攬星河,這一點誰也不能改變。”

相知槐沈默幾秒,抱起攬星河,白發在他手臂上滑落,像是一捧晶瑩的雪:“治好他,多貴的診金我都付,他重逾千金,但若是他有半分差池,我都會讓你先下去墊背。”

七步殺:“……”

強大的靈力覆壓下來,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臉色發白。

相知槐抱著攬星河先回了藥殺谷內,七步殺半晌才緩過來,拍著胸脯罵罵咧咧:“這人究竟是誰,和攬星河什麽關系?你們怎麽招惹上他的?”

就算是面對暗夜鴉羽的時候,也沒有感覺到如此強大的壓迫感,一想起來,就令人膽寒。

那是一種淩駕於生命之上的壓迫力,強勢,不容置喙。

七步殺看著走遠的相知槐,莫名覺得他的態度古怪,尤其是他小心翼翼抱著那白發男子的時候,透著一股子鄭重的珍視。

那是一種糅雜了敬重和喜愛的特殊感覺,似乎還摻雜了些許暧昧的黏糊勁兒。

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荒唐的念頭,七步殺嘴角抽搐,在心裏低罵了聲。

以前的攬星河惦記著的是個男人,現在頂著攬星河這張臉的人喜歡的還是男人,是他太長時間沒有離開藥殺谷,斷袖之癖已經成了雲荒大陸的主流嗎?

還是說攬星河那張臉有毒,誰長成那樣都會喜歡男人。

七步殺心情覆雜。

書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,嘿嘿直樂:“他可是我們的朋友,警告你,以後對我客氣一點,不然我讓他收拾你!”

七步殺:“……”

他的毒粉毒藥呢?

是他下不了毒了,還是書墨這小子飄了?

顧半緣望天,只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,憑什麽只有他一個人頭疼,無塵那家夥竟然能在不動天躲清閑,不公平!

然而此時叫嚷著不公平的人不止有他,還有無塵。

約摸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見九歌,約摸是上輩子做了孽,才被這殺千刀的執刑祭司帶到覆水間,約摸是命中該有此一劫,好死不死的,他們被人發現了。

無塵看著捏著折扇的白衣,一時之間不知該慶幸發現他們的人不是魔王,還是該頭疼。

白衣,也不是好相與的主兒。

“好巧,”白衣似笑非笑,“剛剛打過一架,就又見面了,九歌,你是特地來找我分個勝負的嗎?”

很好,只註意九歌就行了,別看到他。

無塵暗自在心裏祈禱,拼命減輕自己的存在感。

白衣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,視線一偏,便落到了他身上:“小和尚,你是來送死的嗎?”

無塵:“……”

阿彌陀佛,這位施主你真是好不禮貌!

無塵氣悶,不等他開口,九歌就側身擋住了他:“白衣,不巧,我今日不是來找你打架的。”

“哦?”

白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,頭一回見到九歌保護外人,這畫面有些詭異。

“不是來打架的,那是來閑逛的嗎?”

說完之後,連白衣自己都禁不住笑了,不動天神宮的祭司來覆水間閑逛,吃飽了撐的嗎?

“沒錯,是來閑逛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可能九歌真是吃飽了撐的。

白衣思忖幾秒,覺得九歌是能被撐到的人:“那你身後的小和尚呢,四品境界,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,也不會撐得來覆水間消食。”

無塵欲哭無淚,在這一瞬間,他覺得白衣比九歌好溝通多了。

“我帶他來的。”九歌用行動證明了保護意味。

“好吧,那既然遇到了,也算有緣。”白衣笑瞇瞇地收了扇子,“此處距離覆水間的中心太遠,魔王大人巡視不到這犄角旮旯的地方,我幫你們通傳一聲,也不讓你們白來一趟。”

無塵:“……”

“不勞煩白衣閣主了,我們這就離開。”

無塵拽著九歌就走,白衣換了個身位,攔住他們:“急什麽,便是不願意見魔王大人,也可以坐下來說說話聊聊天嘛,我們可是舊相識。”

說來說去,他都沒有通風報信的意思,還沖他們眨了眨眼睛。

無塵心情覆雜,但提起的心稍稍安了幾分:“閣主想聊什麽?”

興許是“風雲舒摯友”身份的加持,無塵現在看到白衣不是那麽害怕了,他隱隱有種感覺,能和光風霽月的人間戰神結為摯友,那白衣就算壞,也不會壞到哪裏去。

“就聊一聊……”白衣狀似思考,半晌,意味深長道,“聊聊鮫人改造一事如何?”

無塵:“……”

這他娘的要說不是沖著九歌來的,他都不信。

九歌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,似乎一點都不介意,只是擋在無塵面前,不讓白衣靠近他,有機會傷害他。

氣氛古怪,無塵尷尬得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,捏緊了佛珠:“阿彌陀佛,鮫人改造有什麽意思,不如我們聊一聊那被王朝世家以丹書白馬為幌子誆騙,殘忍殺害的人間戰神風雲舒?”

霎時間,風起雲湧,殺意迸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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